□陈骁东
　 四月的一个夜半，风从远方跋涉而来，带着暖意。虫儿发出细碎的鼾声，这声响不算吵闹，却让我辗转难眠。
　　既然毫无睡意，不如做些什么。忽然想起白天所读《双灯》中的夜色描写，此刻万籁俱寂，小城已卸下防备，远道而来的风也已歇下，正是窥探小城真容的良机。
　　我轻轻掀开窗帘，生怕惊扰夜的安宁。放眼望去，夜里的小城令我讶异。天幕笼着一层白纱，泛着朦胧微光。那些上了年岁的屋舍，如老猫般蜷伏在夜色里，卸下一身的疲惫，做一场安闲的梦。隔着玻璃，终究看不真切，我索性推开窗户，夜的气息扑面而来，不似黎明时分寒凉，又未经烈日炙烤，恰到好处的熨帖。
　　远处的群山静卧在蔼蔼雾气中，呈现暗蓝的色调，宛如一幅淡彩水墨。偶有夜鸟掠过天际，为这静谧添几分灵动。山势深邃，像饱经沧桑的老者，满脸都是时光的印记。
　　此刻，我忽然懂得了汪曾祺笔下的南山意境。
　　最先报晓的，是渐弱的虫鸣。但还可以再等等——等星子隐退，等风吹散云翳……天光初现时，山影渐明，小城打着哈欠醒来。人们又将开始新的奔波，等待下一个晨光乍现的时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