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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 2024年12月24日
冬日饺子歌
陈赫
  一盘千般味,最是此物鲜。说起饺子,北方人必定率先举起手来,伸出拇指对这个“全能王”点上深深一赞。逢年过节,饺子是每家每户餐桌上的标配。亲人聚会围坐在一起时,边包着饺子边聊着家常,那种温馨仿佛就要溢了出来。
  老友来访,自然少不了饺子,好看与实惠同时出场,里子与面子都有了。在家乡风俗里,饺子有作为供品的角色。而那香气四溢,热气腾腾的美食,出锅后的第一碗,必定先送父母,儿女的一片孝心个中尽然。
  记忆中,父亲常在耳边提起:饺子不只是用来果腹的食物,它还承载着使命与寄托。形状像耳朵的那个,蕴藏着暖意绵绵,吃了就不会冻坏双耳;形状像元宝的那个,寓意招财进宝,吃了便是衣食无忧;形状像小船的那个,象征一帆风顺,入口即是远大前程。说话时,他们俱是青丝直腰,听懂这话时,他们已是白发佝偻。
  时光纵深,一如饺子取材的广泛。平时家里吃的蔬菜,几乎都可以用来做饺子馅料。那些普通的蔬菜,普通的面粉,一旦做成饺子的模样,立刻就能使人食欲大增。尤其是吃完饺子后,再来一碗饺子汤,热乎乎香喷喷,打上一个长长的饱嗝,顿觉世间美味莫过于此。
  言及吃饺子喝汤,在我们村流传着一个美谈。一户李姓人家,生有五个儿子。几十年前不知怎的被划为地主成分,可村里人都觉得他家没有一点地主的模样。他们的生活,与大家并无二样。略有不同的是他们家人有文化,村中有需写个书信或过年写个对联,都会找他们家帮忙。
  他们家的二儿子,更是为人忠厚善良,说话面带春风。由于家庭成分不好,村里有些累苦差事,免不了他家出工居多。当时农闲挖河挑埂是常态,别家是轮流出工,而他家却是常工。老二又是一马当先,代替哥哥弟弟们出工,从不喊冤、叫屈。
 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能吃上一顿饺子,对家家来说都是十分难得。而他家的五个青壮年,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,可以想象一家人吃饺子的场景,必定是风卷残云。
  但是,于外人看来,这个李二哥很奇怪,每次吃饺子他拼命喝汤,一连两三碗。母亲劝他别总喝汤,他却说:“娘,我不咋爱吃饺子,就对这饺子汤爱得紧。”知子莫若母,当娘的心中明镜一样:他是怕饺子不够吃啊。于是娘便把所剩不多的饺子,倒进了二儿子的汤碗里。可当她刷碗时,那半碗饺子赫然在目。母亲含着泪把这些“不爱吃”的饺子,分给了其他人。
  父亲说起李二哥,至今记得十分清晰: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,在他母亲入殓的时候,哭得像个孩子,说着:“娘啊,儿再也喝不到您的一碗饺子汤了。”
  父亲每次说完后,两行清泪已落成珠。而我眼前碗中是盛满的饺子,父亲碗中是盛满的汤,我忽地明白了:原来在饺子陪伴的流年中,父亲也常常是“李二哥”。
  我又忽地这么想:“李二哥”慢慢老,饺子汤慢慢凉。